乔布斯的故事：灵感之源还是警世寓言？

南南

乔布斯1997年重回苹果后不久，就对一家负责苹果配件运输的船务公司发难，认为他们速度不够快。该船务公司表示已经尽力了，而事实上他们也大可不用觉得有任何的压力：苹果已经按当前的速度和他们定下了合同。正如Walter Isaacson 在《乔布斯传》中描述的那样，乔布斯的反应简单直接：撕毁合同。一位苹果的经理提醒他，这样做可能会惹上官司。乔布斯则说：“告诉他们，如果要和我们闹，他们就别想从这拿到一分钱，永远都别想。”

之后这家船务公司还真的闹上法庭了。而那位经理则从苹果辞职了。（乔布斯“反正迟早会把我给开了”，事后他这样告诉Isaacson。）这场法律纠葛持续了一年，牵涉的金额也不小。但与此同时，苹果另请了一家船务公司，一家能达到这个强硬的CEO的期望的船务公司。

从这个小小的故事里，我们能学到什么？不是这样的么，我们习惯从成功人士身上寻求灵感和指引。但，这个故事能教给我们的东西可能会令你不自在：在你和想要的东西之间但凡遇到障碍的话，就不惜违背任何形式的社会规范或业务往来。

被乔布斯称为蠢货 (assholes)、什么都做不好，这对他的下属来说已是家常便饭。按Isaacson 的说法，就连Jonathan Ive 这位苹果无与伦比的首席设计都时不时遭到一顿痛骂。有一次，Ive 专门为乔布斯挑选了一家伦敦的酒店，而乔布斯在准备入住时却称酒店是“一坨屎”，然后摔门而出。“在他看来，正常的社会交往规范对他并不适用。”Ive 这样告诉Isaacson。乔布斯还把对这些规范的嘲讽发展到了办公室之外：对机会没有时间陪在身边的家人是这样，对陌生人（警察、零售商）也是如此，他们但凡惹到他不悦时，就要承受他口头的怒火。

乔布斯离开人世已有一年时间，但他的传记依然畅销。的确，对企业家来说，他的生命故事成了某种奇怪的近似于圣经的东西——它既是真理，同时也反真理。对一些人来说，乔布斯的生命揭示了坚持自己的愿景和目标的重要性，哪怕会因此对员工或商业伙伴造成精神负担。对另一些人来说，乔布斯则是一则警世寓言：他改变了世界，但为此付出的代价却是他身边几乎所有的人都和他疏远。

对乔布斯的这两类截然不同的看法又反映了现今潜藏于我们内心深处的，经常相互矛盾的渴望：我们想在工作的世界里获得成功，但我们同样也想在家庭里和家人身上获得满足。对那些想和乔布斯一样，“活着，就是为了改变世界”的人来说，他荆棘满布的一生不禁引人思考：学习乔布斯，值得吗？

阵营的一方可以称作是“乔布斯的党羽”。他们在商场上打拼，作为远见者、竞争者、公司老板的他们，把乔布斯奉为榜样以后，变得更加进取(咄咄逼人)。他们正享受当将军甚至是独裁者的快感。工作已然是他们生命的中心，而乔布斯的故事则让他们更加坚定决心，加倍坚持自己的选择。

TwoFour 是一家服务金融机构的软件公司，其CEO Steve Davis 想好好谈谈乔布斯对他的生活和事业带来的影响。但他首先就得找半小时的空余时间出来，终于，他找到了说话的时间，他表示，他会有意识地避开家庭生活一些方面的事情，因为他相信，那些做不到24小时扑在事业上的人，是不会创业成功的。幸运的是，Davis 的妻子愿意从旁弥补。

在讲述这些选择时，Davis 语调平淡。可当讲到创业的紧张和不确定时，他声调提高，声音里充满热情，他热爱创业过程中的每时每刻。他并没有为公司准备企业安全网，当他的律师来电向他咨询合同问题时，Davis 需要做出决定。这个决定要如何做呢？他承认自己并不知道。在享受当将军甚至是独裁的快感的同时，他也有可能会犯错。“办公司的人都是与其他人不一样的，我们愿意失败。看看乔布斯，他栽过大跟头，但他还是坚持着走了下去。他异于常人，在自己的独特的道路上前进，你要么和他一道，要么就别挡道。”

“你要么和他一道，要么就别挡道 (Join or get out of the way)。”这句话，概括了乔布斯对其仰慕者的教育意义。Andrew Hargadon 是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的教授，同时也是 How Breakthroughs Happen: The Surprising Truth About How Companies Innovate 一书的作者。他指出，乔布斯的无礼助力冲击着数十年来形成的关于工人权利和共识决策重要性的传统认知。“乔布斯向我们展示了老式的、专制的行事办法的价值。”像乔布斯这样的嬉皮geek出现以后，其他老板也随之获准，再次变得咄咄逼人、盛气凌人了。

这种咄咄逼人的作风并非对个人有利，公司也可因此获益。Tristan O’Tierney 曾是Mac 和iPhone 软件的开发者，他在三年前帮助Twitter 的创始人Jack Dorsey 创办了Square。O’Tierney 表示，他现在看到了坦率告诉别人“你的东西很烂”的价值。“只说好话做不出更好的产品。产品想要做得更棒，你就得强迫别人做他们原以为做不来的工作。”Aaron Levie 2005在南加州大学创建了云端文件分享服务Box，在和新员工讲话时，他会引用乔布斯的话：“有些人不习惯呆在追求卓越的环境里，”——意指Box 就是这样一个环境，“我从乔布斯身上学到的是，我可以推动员工前进，到达他们原以为不可能到达的地方，在把产品做到完美以前，我也不会急于推向市场。”他还补充说：“这样的做法会为双方都带来间接伤害。”